阿白吊東掉西

　　奈何沒有應答。

　　言不殤想了想，又再度開口：「對了，你等等注意點黃泉小朋友。」

　　「什麼？」

　　　少年閻王聳肩道：「秦小孩威脅你，他都不知道要多生氣呢。」龍的脾氣可不好，他已經領教過了。

　　「……知道了。」奈何嘆口氣，看向不遠處的自己小破房，現在只留了一個黃泉跟一個秦朝夜在裡頭，他是不信黃泉會做出傷人行為，不過他也知道黃泉本性並不是什麼大善人，絕對不可能原諒秦朝夜。

　　「說起來，這次你好像沒有很生氣呢？」不殤閻王好奇，依照他對奈何做的研究，守橋人的脾氣應該是誰威脅他、他就殺他全家，可這次沒有，只淡然地點頭退後，把發脾氣的機會留給身邊的黃髮小跟班。

　　守橋人挑眉，到底以為他是脾氣多差的人。

　　「他想活是真的，想死也是真的。」他說，在橋邊待了五百年不是白待的，看太多自願消散的死魂了，腳步都很果決。

　　「言不殤，說起來你還虧本呢。」低啞的嗓音帶上了半分嘲笑，奈何突然覺得自己可以原諒身邊這個每次都吃他豆腐的上司，「他待不久吧。」

　　閻王撇撇嘴，接過奈何手裡的小娃，小娃右眼被補上，此時正睜著眼，轉著眸子去看一高一矮兩個吵架的身影。

　　「是待不久，那就把人放你這吧。」

　　「你去死。」奈何突然笑不出來了。

　　就知道這個垃圾閻王就會給他找麻煩。

　　＊

　　另一頭，奈何的小破屋子裡，黃泉與秦朝夜相對無語。

　　黃泉想起外面黃泉水上負責擺渡的渡者說過的話。

　　「沒有雙目、看不見前路，也沒法過路黃泉。」他輕聲開口，琥珀色眸子盯著秦朝夜。

　　眼珠子被拔去，好像是那個人間家族的傳統，要讓孩子死了下地獄也看不清聽不明說不出口無法喘息。

　　之前他眼睛也被人拿走時，奈何本來想把他送去閻王殿，可渡者卻說因為他沒眼珠，看不清來時路、也看不見未來路途，走不過黃泉路就沒辦法去輪迴。

　　秦朝夜垂眸，下意識地躲避黃泉視線，右眼被剜去，算是給那無眼孩子的賠罪。不然沒有眼珠，那孩子也過不了黃泉路。

　　黃泉也不在意，漫不經心地撥弄手底琴弦，「你不是個好人。」

　　秦朝夜驀地抬頭看向那黃髮少年，卻見那少年也正看著自己，懷裡抱琴，琥珀色的眸子流露出兇光，針對秦朝夜而來，因為這傢伙剛剛的確就是正對著奈何來的。

　　黃泉不開心。

　　誰都好，就是不能威脅守橋人。

　　「如果你想做善事，就該把輪迴的機會給那小孩。」也就沒有這麼多事了，一命換一命，天經地義。

　　那啞人又提筆寫道：可我是個人。

　　有這些慾望跟私心很正常，因為他還是個人，雖然死了，但總也是活過，而且活不夠。

　　能把眼珠子捨一半出去，他也做夠了。

　　「我跟奈何不一樣，奈何對那些孩子心軟，但我根本不在乎。無論你死或那孩子死。」黃泉說。

　　秦朝夜張了張口，本想說些什麼，最後也只是低下腦袋，點了頭。

　　他承認，他的確是衝著這個守橋人來的，死後第一個遇到的鬼差告訴他，這邊的守橋人雖然面惡但是心軟，尤其見不得孩子苦痛。

　　我不會在這裡久待。

　　黃泉看了眼白紙上的墨跡。再看看對方面目全非的臉龐，他剛剛才看著這人跟閻王簽了約，一條命值千年，簽的比奈何的賣身契還要久。

　　怎麼可能不久待？

　　只見秦朝夜又低下頭，簌簌地寫了什麼。

　　揚起紙張一看，黃泉一愣。

　　「……你是傻子嗎？」風水輪流轉，平常都是奈何罵他傻子，從沒想過有一天他也能說這句話。

　　秦朝夜站起身，身上才縛上的鐵鍊跟著叮噹作響，那是跟閻王簽約都會有的東西，美其名曰員工證，其實就是怕人逃跑。

　　他沒有回答黃泉的話，只是又彎起嘴角笑笑，彎身謝過黃泉不追究他威脅守橋人的過錯。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他為求存活不擇手段，別無他法了。

　　「對了。」身後的黃泉突然叫住他，秦朝夜回過頭，歪了歪腦袋，沒有臉皮很不方便，很多表情都做不出來，「告訴你奈何事情的，是哪個鬼差？」黃泉問，奈何在這邊當差五百年，見過的鬼差多了去，要是真的有哪個不長腦袋的鬼差到處去說只要拎著個夏家孩子就可以被特別關照，他絕對第一個去宰了那個鬼差。

　　秦朝夜偏頭想了想，依稀記得那鬼差也是白衣白冠，面無表情，他問了鬼差姓名，那鬼差卻說：「我名莫問。」只好讓他乖乖待著，不再問第二次，後來第二個來接引的鬼差知道自己跟那白衣鬼差說過話，嚇得魂都快飛去一半。

　　——那可是地獄大鬼差啊。

　　黃泉皺眉，白衣鬼差他沒見過，起碼在奈何這邊沒有。

　　算了，再問問閻王也是同樣。

　　「……」黃泉抱著琴，看著盲啞人士要推門出去，驀地突然想到了另一層。

　　「你，你到底是要活，還是想留在地獄？」

　　要是他想活，根本不需要帶著個孩子。

　　要是他想死，方才就能交出輪迴機會。

　　秦朝夜咧嘴笑笑，沒提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