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白吊東掉西

　　「你們……席湮你還好吧？」
　　幾人來到昨天柯士宏被送去的醫院，柯士宏正坐在病床上揉著自己的肩膀，衣服遮掩看不出來，布料底下一片青青紫紫，十分悽慘。
　　旁邊的葉昇沉著一張臉去幫柯士宏辦出院了。

　　「先管好你自己吧，全身都是瘀青。」走前，葉昇還用一雙看起來根本沒睡飽的眼神瞪了柯士宏一眼。

　　「柯大叔怎麼了？」魏席湮呆呆的抬頭問道。
　　「昨天被鬼害的，幸好沒有內傷。」羅東陽笑笑。
　　柯士宏欸了一聲，「蘇木遠已經出來了嗎？」他只看見羅東陽跟魏席湮走進來，沒有看到蘇木遠。
　　「他說他要在外面等，就沒進來了。」羅東陽指了指外面，剛剛出來前還先給蘇木遠換了一身衣物，重新穿回他入獄前的裝束——那身襯衫跟長褲。
　　「還有，一些必要的手續也都處理好了，你只要跟著去小魏他家就行了。」羅東陽一邊說。一邊無聊的把柯士宏的手機拿過來把玩，「等等確定你們有跟著葉昇走我就會回去了，你上司說要負責把你們送去魏家。」

　　柯士宏應了聲，正好葉昇從外面推門進來，手上拿著幾包藥包跟收據，臉色很差，對自家員工在監獄遇上這種破事表達出不滿，「東西拿著，行李晚點送過去。」葉昇說，一邊把柯士宏攙扶起，扯到自己身上靠好，「姓羅的，到這裡就可以了，你能走了。」

　　羅東陽應了聲，對著幾人揮手道別然後離開，「士宏啊，保重啊！」

　　葉昇盯著羅東陽離開，若扛著柯士宏帶著魏席湮往樓下走。
　　蘇木遠的背影在人群中很明顯，特別瘦高修長，身邊氛圍也陰冷，就算身邊有空位也沒有人想靠近。
　　「蘇木遠。」葉昇走過去出聲去喚，就算是他，也有幾年沒有見過這人。
　　回過頭的蘇木遠跟入獄前的樣子一點都沒變……
　　不，不是。
　　葉昇瞇了瞇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蘇木遠的眼神比起當時更加虛浮，帶著一股結束的感覺。
　　「……」蘇木遠沒有說話，盯著幾人看——尤其是柯士宏，上下打量了柯士宏幾眼，沒多說什麼。
　　他不想靠近病房的原因是因為醫院鬼多，不管是還沒有被鬼差帶走的魂魄或是滯留人間的鬼，一遇到他就會被嚇跑。
　　他不想要因為自己的到來嚇走了因魂身離開肉體以致彌留狀態的病人的魂。

　　就在蘇木遠打量柯士宏的同時，葉昇也正盯著蘇木遠。

　　「走了。」好半晌，葉昇才道，領著幾個人走出醫院，招計程車。

＊

　　回到魏家大宅大門，葉昇把柯士宏推給蘇木遠，說了聲自己有事要先走，急急忙忙離開魏家。
　　柯士宏本來想自己走動，沒想到蘇木遠才剛放開手，柯士宏也才挪動了兩步，馬上痛的表情扭曲，蘇木遠只好讓魏席湮先進去屋子裡開一間沒人用的房間，自己則蹲下身子，伸手扯住柯士宏的手，抵住對方肩膀，一翻身把人扛到自己背上。
　　「嘶……」柯士宏倒抽了一口，胸口撞上對方背部，蘇木遠很瘦，脊椎微彎，這一撞直接撞上骨頭，不只身上痛，被撞的地方也痛。
　　「安分點。」蘇木遠回頭道。
　　老大，你哪隻眼睛看出我能不安分了？
　　柯士宏趴在蘇木遠背上大翻白眼。
　　蘇木遠確定柯士宏在自己背上不會隨便掉下來之後便往屋內走去，蘇木遠的步伐平穩，待痛覺稍稍退去，柯士宏還能抬起腦袋看看魏家大宅的宏偉壯麗。

　　蘇木遠的腳步停下了，柯士宏小心探頭由他的肩膀後往前看。
　　是日式拉門……
　　下一秒那扇拉門就被拉開，魏席湮匆匆的拿了被子鋪地上，被蘇木遠指使要再多鋪一件。然後魏席湮又趕忙拉了被子出來，差點沒摔到地上。

　　蘇木遠背著柯士宏蹲下，肩膀傾斜一邊，讓柯士宏整個人滑下他的背。
　　「噢！」柯士宏哀嚎了一聲，原因是因為掉到床單上的力道有點重，這一摔差點沒把他骨頭摔散了。
　　「誰叫你。」蘇木遠坐到床邊冷眼，「沒事被鬼上身。」
　　柯士宏無力的給了蘇木遠一對白眼，連出聲抗議的力氣都沒有。
　　「去書房，拿書。」淡淡的略過柯士宏的眼神，蘇木遠轉去向魏席湮說話。
　　「書？」魏家小孩表示疑惑。
　　「這樣，沒有封面，線裝書。」蘇木遠比了個大小，「很好找，抽屜裡。」

　　魏席湮滿臉疑惑，不過還是咚咚咚咚地去了。

　　「你想幹嘛……？」
　　「……」蘇木遠沒理他。逕自伸手探向他的額頭。

　　柯士宏只覺眼前一暗，蘇木遠的手直接蓋住他的眼睛。
　　「怎麼了？」柯士宏嘗試想要提問，蘇木遠的手就放在那裏也不知道要幹嘛，讓他很是困惑。
　　「安靜。」蘇木遠總算是回應了，可也就這麼短短幾個字，蘇木遠再次安靜，不過手是拿開了。
　　「呃……」睜開眼，柯士宏只看見了蘇木遠。
　　正確來說，是蘇木遠的臉。
　　「……幹嘛？」
　　「你……」蘇木遠皺眉，上上下下的看了柯士宏，完完整整的看過。

　　他很奇怪、非常奇怪。就被鬼上身之後的情況來說，柯士宏的身體很奇怪，完全沒有任何被鬼上身的痕跡，例如說，鬼氣。
　　被鬼纏上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會留下一點鬼氣，隨著時間會散盡，對身體不太有影響，頂多就是讓人免疫力弱了點。
　　但是柯士宏身上半點痕跡都沒有，乾淨的好像他只是一個不小心摔得滿身瘀青，而不是被鬼上身糟蹋的全身扭曲。

　　就好像……柯士宏本身就是一個可以讓鬼自由進出通過的通道——
　　柯士宏躺在床上看著蘇木遠的眉頭莫名其妙的越皺越深，他已經不會痛了，除非他又白目去做一些激烈運動。如果真的這樣蘇木遠肯定會一張要殺人的表情把人按進床裡到痊癒之前都不起來。
　　他絕對不是那種會自找苦吃的人。

　　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蘇木遠往口袋裡掏了掏，撈出一串珠子。
　　那是一串通體發黑的鬼珠鍊，總計八十五，隨著蘇木遠的手指一一點過珠子，黑灰色的紋路爬上蘇木遠的手，停止在手腕的那裏。
　　蘇木遠伸指輕拈，摘起那顆他選中的黑灰珠子。
　　剩下的珠子像有自己的意識一樣，靠攏到一起，又變成一串鍊，一串八十四顆的鍊。
　　「那、那個是什麼？」柯士宏一眼就看見了那顆非常不祥的珠子，打從心底的覺得那東西應該去讓人驅邪除魔，不應該出現在自己面前。

　　「鬼。」蘇木遠說。
　　「鬼？」
　　柯士宏聲音拔高幾度，如果他做的到的話他絕對會起身閃人……不過在那之前蘇木遠已經有備無患的跨坐到他身上。
　　「對。」蘇木遠點頭，「你要吃掉。被鬼上身了，要壓制。」他說這話不是謊話，不過他說的壓制是他壓在柯士宏身上這個動作，本來是用來讓還殘留的鬼氣感受到威脅而自動溢散，但是蘇木遠現在完全不知道對於柯士宏來說適不適用。
　　至於叫柯士宏吃掉鬼珠，則是他自己想做個測試。
　　「什麼壓制？壓制什麼！」以毒攻毒以鬼壓鬼嗎！柯士宏滿臉驚惶，卻又脫離不掉蘇木遠壓制，只能原地任蘇木遠擺布。
　　「……」懶得解釋，蘇木遠直接手伸過去，硬逼著柯士宏開口。
　　「唔！」柯士宏掙扎了幾下發現動不了，只好放棄。

　　「木遠哥哥！是這本嗎……你們在幹嘛？」魏席湮拉開門，接著愣住。
　　「……放那裏。」蘇木遠注意到魏席湮，隨便指了個位置，繼續對付身下的柯士宏。
　　「喔喔，好。」魏席湮乖巧聽話，抱著一本厚重的大書坐到蘇木遠指的位置。

　　「……」蘇木遠假裝沒有看見柯士宏抗拒的表情，蒼白的跟女人沒兩樣的手指直接戳到柯士宏嘴裡。
　　「唔！」
　　蘇木遠纖長指尖靈活的制住柯士宏的上下顎，手指鎖住柯士宏舌頭，不讓人把舌頭縮回去，然後拿著鬼珠的手將珠子放到舌面。

　　柯士宏瞪大眼。
　　一股冰涼的感覺自舌尖蔓延，接著又很快消失。
　　蘇木遠很認真的看著鬼珠在碰上柯士宏舌面時很快崩解消失，其中的過程很迅速，沒有超過三秒，原先在蘇木遠感覺起來還非常空靈單純的柯士宏體內已經多了一道混濁的氣流，這道氣流也是除魔師們說的鬼氣。
　　鬼氣這樣混濁，是因為鬼是由執念組成，每隻鬼都有屬於自己一個想要達成的目標，達成了目標鬼就會散去，但是大多數的鬼並沒有一個特定的執念，能凝聚出軀體全靠其他來自人類的複雜情緒，這些情緒加總起來形成的鬼的鬼氣，才會這麼混濁。

　　放開手，蘇木遠從柯士宏身上離開，就這麼短短一瞬間，在柯士宏身上那道混濁的感覺已經消失了

　　……真是厲害……
　　蘇木遠忍不住讚嘆，他很少看過像這樣兼容性這麼高的人類，就連鬼珠也會被他化解，這也難怪鬼上他的身卻不願意走。

　　「柯大叔沒事吧？」魏席湮擔心望著又重新睡倒過去的柯士宏。
　　「沒事。」蘇木遠很快的出房門，很快的回來，從他滿手濕的情況來看，是去洗了手，「書。」他伸手。
　　柯士宏會睡著純粹是因為蘇木遠不想要柯士宏在那邊唧唧歪歪，並不是什麼其他緣由。
　　接過魏席湮遞過來的書，蘇木遠翻找了幾下，這本是魏家前家主，也就是魏席湮他老爹留下來的東西，蘇木遠沒記錯的話，裡面是有一些能讓人舒緩筋骨的推拿方式。
　　「你爸，很厲害。」
　　一邊翻看著書頁，蘇木遠一邊說道。眼神中第一次有了零星的懷念。
　　魏席湮愣了愣，安靜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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